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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梧桐河农场

2022年09月30日 13:08:41 来源:平阳县融媒体中心

  蒋义玮 编辑 王秀华

  1970年,我在鳌江中学的大部分同学先后去了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和黑龙江农场支边或插队落户。那年我17岁,因得了急性黄胆肝炎在家休养。病愈后,我报名参加了腾讯体育第二批支边(全县共150人,其中鳌江69人),赴黑龙江省梧桐河农场。我们4月25日晚出发,经过四天三夜,于29日凌晨到达佳木斯市,然后乘农场的交通船到梧桐河农场。4月底的松花江刚开冻,江面上还飘着一块块浮冰。

  梧桐河农场位于合江地区汤原县,在佳木斯东北100多公里,1950年建场。那里三面环水,一面靠陆地(鹤岗) ,出入农场须办理边境通行证。

  船到梧桐河船站后,我们要乘坐几小时的敞篷汽车,土路颠簸,风沙相伴,难见人烟。下午,我们抵达十分场知青点。那里有几幢泥草房,里面几排大火炕,每人有一米多宽位置,两对面一共能睡上几十个人。我们吃饭、休息、活动都在泥草房里,出门就是草原和沼泽地。我们的厕所就是泥草房十多米远的一个大坑,上铺两条木板,顶上和四周围着草苫。

  我们的粮食是定额供应的,每月每人发22.5公斤,由于干的都是重体力劳动,有的男生饭不够吃,得女生接济。刚开始,我们每周还有几天能吃大米饭,菜里不时有豆腐、肉片。没多久,细粮吃完了,开始吃黑面包——听说这还是从隔壁宝泉岭建设兵团借的。再后来,黑面包也没了,我们只能吃玉米做的窝窝头、大碴子。到了最后,上年窑藏的土豆、白菜也没有了,我们就喝黄豆汤。连长只好向总场请示,杀了一匹瞎残的老马。清水炖煮的肉又涩又老,但总算有了点荤味。

  三江平原无霜期只有120多天。夏天是最繁忙的季节,要将一年内吃的、用的、住的活儿都安排上——先将吃一年的土豆、大头菜、大白菜等种上,再将盖房用的土胚、柳条、茅草准备好,还要备上柴草、煤炭,还要将上半年剪插的树苗移栽了……到十月份下了雪,我们就什么也不能干了。

  农场里有几台进口的农业机械,但这里处于多涝地区,作业时常常发生陷车事故,最后还得牛车、马车进去拉,加上我们没有配套的运输车辆,所以机械的使用率不高。每到八月份麦收时节,总场都要搞“麦收大会战”,开展劳动竞赛,动员全场(包括各办公室、工厂、单位、基建队等)人员到各分场参加收割工作。北大荒的夏天白天特别长,气温30多摄氏度。那一眼看不到头的麦田让人心里发怵。顶着热辣辣的日头,我们有时一天也割不了一趟,只能由厨房人员送饭送水,在地头吃中餐,吃完后稍事休息便转头割回去。那些临时被抽调参加“会战”的人只能自带馒头,饿了啃一口馒头,渴了喝一口河沟水,每天累到精疲力竭,收工时连镰刀都拿不住。还有不少稚气未脱的娃娃兵,跪在麦田里割麦子,割完小麦割大豆。那齐腰高的黄豆杆像摇铃一样讨人喜欢,哪知成熟后的豆秸长满了刺,因为没有手套,一双手经常搞得伤痕累累。

  知青规模的扩大和人员的增加给农场管理带来了很大的挑战。农场原来的管理人员大都是部队转业干部,虽然经过战争的磨炼,但大多数缺少文化,惯于用命令方式管理,这让知青很不适应,加上各地风俗习惯的差异,青年们血气方盛,争吵和摩擦就成了常事。九月的梧桐河农场已是晚秋。为贯彻上级“以场扩场”的精神,十分场分出100多号人,增设十一连,对分场北边的“处女地”进行开垦。新设的知青点条件更艰苦,人员又是从各地调来,因此矛盾不断,还不幸酿成了一起死人事件。在食堂工作的乐清籍知青郑有育性格内向,受佳木斯青年欺侮后吞了药丸,被发现后,即使医师全力抢救,终因条件简陋,没多久就咽气了。这件事引起了浙江籍知青的极大愤慨。十连排长(乐清人)带着十几个同乡操起铁锹、镰刀和木棍冲进北林子,找肇事者理论,引发了一场浙江知青与当地青年的械斗。这件事引起了总场领导的重视,第二天就在分场开了个分析批判会,处分了相关人员。分场前院仓库搭了祭祀场所,暂时安放郑有育的遗体,由浙江知青轮流守护。我和同乡王会法值守第一个晚上。几天后,郑有育母亲赶来,郑有育弟弟也从黑龙江附近建设兵团赶来。确认责任后,家属同意将尸体火化,此事件得以解决。

  东北的冬天很漫长,从十月份飘落的第一场雪到来年四月下旬开冻,有超过半年多的冬天。十月初收割的水稻被拉回场院后,一般会在十一月上旬才安排脱谷。大地封冻,我们在脱谷场地上凿一个大坑,打上几根木桩,安上脱谷机,浇上几桶井水,不用多时就能扎得牢牢的。要是挑几担井水往泥地上一浇,地面很快就变得平整光滑。因农场严重缺电,脱谷都在晚间错峰进行。夜晚气温降至零下30多摄氏度,北风呼呼地吹,钻进每一条缝隙。我们打稻脱粒、扬谷装袋,每晚干到十一二点钟,完工回宿舍时,身上全是尘土,额头、眉毛上都挂了霜、结了冰,脚板与鞋袜都冻在一起。我们饿了啃几口白天留的窝窝头,喝上几口凉水,很多青年就这样得了胃病。

  记得1971年春节后的第二天早晨,我醒来睁眼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分场医务室因放假没人值班,我只好熬着。正月初三,我的小学同学叶加林踩着半米深的积雪来看我。他早我一年到农场,在二分场任排长,多了些生活经验。问了情况后,他说吃了止痛药阿托品会产生瞳孔扩大,导致看不见。我停药两天后,慢慢能看见东西了。那个春节,我在寂寞和不安中度过,所幸最后平安无事。

网络编辑:雷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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