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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南麂岛插队

2022年08月26日 14:21:07 来源:平阳县融媒体中心

  作者 郑春燕 编辑 王秀华

  1964年11月21日,鳌江、金乡两镇80多名青年到海防前线南麂岛插队入户,分别落户在火焜岙大队与三盘尾大队。南麂岛地处海防前线。保卫南麂、守卫南麂是那个年代的当务之急,军事第一,生产第二。我们到南麂岛上即是插队,也是当兵。

  我们先集中在火焜岙俱乐部(部队礼堂),公社姜方埕书记向我们介绍了南麂概况,接着由人武部长张学津给我们上第一堂军事课。我们被带到火焜岙往后隆去的一个山洼里。大家面向大海,席地而坐。已是寒冬季节,天气特别冷,海风特别大。那是我这辈子感觉最冷的一天。我们在山上坐着听了两个小时的课,全身发抖,但看到张部长一脸严肃,没有一个人敢吱声。张部长说:“民兵要军事化,要以岛为家,以苦为荣,掌握好军事知识,时刻准备消灭来犯敌人。”他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打掉我们身上的娇气。

  紧接着,军事训练也开始了。我们每人分到一支五四式步骑枪。部队七连派了两名江苏老兵来给我们当教练,一名叫张囯定,另一名叫董国良。先讲枪支结构,拆开装上、给子弹上膛,然后教卧倒,练瞄准。瞄准时,要求标尺、准星、靶子三点成一线,然后轻扣板机。军训中练得最多的就是瞄准,我们天天趴在地上瞄呀瞄。开始是相距100米的固定靶,有依托,接着练半依托,再往后练无依托,冲锋打法、快瞄快打,靶子也换成了活动的。

  在瞄活动靶时,教练给我们讲了上期女子班的故事。火焜岙原有两个女子班。小女子班都是村民的女儿,她们的年龄只有十四、五岁,但枪法很厉害。还有个大女子班,她们年龄稍大,是由机关、各部门工作人员组成,有公社妇女主任夏素娇,供销社的赖春香、陈宜仙,卫生所的艾秀春,小学教师董春兰等。她们已有好几年兵龄,个个枪法了得,经常参加县、地区比武。就在我们这批插队人员进岛前几个月,大女子班在一次实弹射击活动靶的训练中,射击手赖春香一扣板机,子弹就飞向了举靶人夏素娇的脸部,穿透了她的嘴巴。夏素娇鲜血直流,生命垂危。部队派快艇送夏素娇往温州医院抢救。因及时救治,她的性命保住了,但留下了残疾。那次事故引起了部队首长的高度重视。事故原因出来了,问题岀在标尺上,由于标尺定位不准,险些岀了人命。教练就拿这一事故当作活教材,要求我们每次列队时先验枪,再看标尺有无差错。经过两个多月的培训,我们基本掌握了枪的性能及要领,但真子弹我们还未打过。

  终于有一天,我领到了三发真子弹。教练带着我们来到一片上百亩的洼地中。第一次用真子弹射击,难免有些紧张。张部长指着那几个半身靶作了战前动员,我紧张的心平静了许多。轮到我上场了,我右手提枪,左手按地,侧身装上子弹,定好标尺,举枪对着靶子,闭左眼,用右眼瞄准靶子,三点成一线后,屏住呼吸,用右手食指轻扣板机,只听“啪”的一声,子弹飞向了靶子。子弹岀膛时,枪的后坐力震痛我的脸腮和右肩,当时我也顾不上痛,只关心自己的子弹打中了没有。教练到靶前看了看,用小红旗比划着,打中了8环。第二枪、第三枪就不紧张了,我三枪一共25环,成绩良好。整个班成绩也都不错,那次实弹考核后,我们成了合格的基干民兵。

  从此,火焜岙的大女子班、小女子班以及我们这个新的女子班合并成女子民兵排。当时,排长是银花,我升为副排长。女子排每天晚上从10点至凌晨4点,分3组值班,每组是2人,值班2个小时,任务是在岙口放哨。轮到值班时,我们都会集中精力,密切注视海上的动静。女子民兵排部分同志经常由于家庭情况(如小孩生病、丈夫岀海)不能及时来接班,我这个副排长常常是一晚代二班,一站就是4个小时,白天还得照常下地干活。在这军民大联防的环境中,我得到了锻炼与成长。

  当时,火焜岙有个蛎灰窑,建在马祖岙海带场附近。部队造营房需要蛎灰,知青盖宿舍需要蛎灰。那个年代水泥欠缺,蛎灰是不可缺少的建筑材料,但烧蛎灰是个又累又脏的苦差事,多数人不愿去。尽管烧蛎灰的工分比其它活要高些,每到安排烧窑劳力时,队长却左右为难,我便自告奋勇。第二天一早,我就同师傅刘尧科及另一位队员一起向着马祖岙出发,大约走了1小时才到蛎灰窑。窑边堆着大批的蛤蜊壳、谷壳,还有一间堆放蛎灰的茅草房,是仓库。我们从仓库里拿出锄头、簸箕,再将窑里早一天烧好的蛎灰装运到小仓库。窑里窑外各一人,窑内的负责装,窑外的负责运,两人都轻手轻脚的,否则飞起的蛎灰非呛死人不可。尽管如此,等把一窑的蛎灰清理干净,我们两人从头到脚也都变成了白的,特别是头发,硬邦邦的,里面都是蛎灰,又难看又难受。刘师傅负责将蛤蜊壳和谷壳混合,拌成一堆——大概有几千斤,够烧一窑就可以了。接着,我们先将柴草铺在窑底,周边一圈铺得厚些,当中铺得薄些,再将少许拌好的料均匀地倒在柴草上,然后点火。我们两个人拉着风箱。那风箱又大又重,高有一米,宽有一米五,要两人合力才拉得动。开始是慢慢拉,把柴草点燃,烧着蛤蜊壳,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像炒豆子。待刘师傅将拌好的壳子用簸箕倒进窑里,我们俩便更起劲地拉,烟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浓,把我们都罩在烟雾里,透不过气来。要是碰到逆风,浓烟就直往我们眼睛、鼻子、嘴巴里灌。我闭着眼晴、嘴巴,不敢呼吸——一旦张嘴呼吸,就会吸进一大口浓烟,太难受了。再难受我们也不能离开风箱去换气,只能一口一口把浓烟吸进肚子,再一口一口吐出来。

  蛎灰窑附近的海带场有职工食堂,但我们一身脏,只好躲到仓库里吃冷饭。半小时后,我们又开始劳作,直到下午3点左右完成任务才回家。路上,我的脚像针扎似的疼,便在路边坐了下来。脱下鞋一看,十个脚指全被蛎灰磨破了,渗着血水。

  1965年初夏,我们到南麂岛已半年之久,与大家都混熟了。一天,我与小女子班的陈美花、林香、爱玉等到三盘尾外的海边“打岩头”。临走时,林香给了我一双旧草鞋、一把打蛤蜊用的工具。到了海边,她们像小燕子似的“飞”了下去。待我慢慢滑到一块被海水浸泡过的岩石上时,她们都不见了。我用林香给的工具打碎了好几个蛤蜊壳却一块肉也挖不出来。后来,我在岩缝里发现了很多贝类,还有不知名的小动物。我动手挖淡菜、拾海螺,不多时就有一大堆。我一心想多收些海味,竟忘了时间。突然听到有人大叫:“潮涨啦!快上来呀!”我直起身子一看,糟了!我所在的这片大岩石面积在渐渐地缩小,四周被海水包围着,成了一个小孤岛。姑娘们着急万分,叫我快上岸,可大岩石的边缘离岸边起码有两三米。这时,有位大叔说:“你过来站在这个位置。”他用手指点着说,“等这个大浪退下,你放大胆子往下跳。我拉你上岸。”听了他的话,我像见了救星。求生的愿望迫使我鼓足勇气往下跳,接着又连滚带爬扑向对岸,刚拉到大叔的手,脚还在沟底,潮水却涌了过来,打湿了我的衣服、裤子。万幸的是,大叔用劲拉着我,才没有让“龙王”将我带走。一上岸,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几分钟,才狼狈地朝大家笑笑。姑娘们也都大笑起来。

  1966年上半年,我被提拔为南麂公社半脱产妇女干部,月工资是17元,加上海岛补贴6元,一共23元。

  1967年强台风,工委书记黄华芬、公社副主任何定仪和我组成三人抗台领导小组,算上火焜岙大队青年团员黄帮国带领的三名青年,总共七个人,主要任务是“抢救”海带。在黄书记的带领下,我们把小船推到海里,带上扎钩,向着海带飘去的方向追去,但海带是早一步被风刮走的,风大浪急,不管我们的舵手费多大劲,总是追不上前面的大批海带,既使追上了,船也不一定拖得动。后来,我们放弃了追大批海带的计划,转而追小批的海带,可是船越往前风就越大,快到港口的时候,我们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大浪来时,能把船推向一丈多高的浪尖,去时又把船抛入海底。水不断扑进船里,溅到我们身上。如果这时候两浪合并,我们很有可能葬身海底,我这才理解“风口浪尖”这四个字的含义。风势更大了,小船巅簸得更厉害了。我干脆闭上眼不去看船的两边,心中想着,这次可能回不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小船巅簸得没那么厉害了。我睁眼一看,小船不处在岙口了,而是快靠近水产公司的码头啦!真庆幸,自己又一次与死神擦身而过。

网络编辑:雷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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