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莉

　　从朋友圈晒图得知冬至到了，我心下有些怅然。这节日来得悄无声息，我还来不及酝酿。

　　小时候的冬至是怎么开始的呢？是从穿上厚外套开始，懵懂中就有一点期盼；或是从关注日历开始，那红色粗体的数字倒计着节日的来临；还是从母亲精心挑选新糯米开始，在作坊里磨成的湿粉，被挂在厨房的略高处，下面置一个大脸盆，水就一点点从亚麻布的米袋里渗透出来，在夜的寂静中发出水滴坠落的轻音……我知道，冬至来了！我几乎怀着全部心情来期待节日的饕餮盛宴。

　　湿粉吊至半干后，母亲先掰下一块，在案板上搓成多条。锅里的水在沸，她左手掌心向上托着粉条，右手快速地揪下往锅里掷，还不时用锅铲推一下水底以防黏锅，热水翻滚着渐至半透明的白点。这样做出的小汤圆虽说不上美观，但快速易熟，很适合冬天赶早的孩子。汤圆捞出分成几碗，甜的放红糖，咸的放虾米和酱油。孩子们吃饱喝足便带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奔向学校了。

　　冬至当日的汤圆便很隆重了。母亲嫌外面卖的馅儿贵，自己用啤酒瓶擀碎花生米，加入芝麻和蔗糖，倒入刚熬好的猪板油，搅拌冷却后成形。母亲把湿粉揪成大颗的粉球，余下的工作便交给放学后的我。我担此重担不敢马虎，学着母亲的样，左手轻握粉团，右手食指按住粉团中央，拇指轻捏边缘转动，待粉球成凹状后放入花生馅，收口搓圆。看着一粒粒富态饱满的大汤圆排列整齐，是那时小小的我最有成就感的时候。这样的汤圆煮熟后可两吃，一为煮汤吃，一为滚黄豆粉干吃。前者是我期待好久的，用汤匙舀一粒端详，然后在氤氲热气中慎重而又迫不及待地轻咬一口，馅心缓缓流出，软糯生香回味无穷，但最后其实吃不了几粒，这真像一场前期投入太多却戛然收尾的电影。第二种吃法却是可以将快乐延长的，裹满红糖、黄豆粉的汤圆如穿毛裘般焕发新颜，本地土话叫“卵汤糍”，软硬都各有味道，重要的是放数日也不坏，这就能成为我们放学后的点心。

　　多年过去，每每看到汤圆我就会想起母亲说的话：“吃一颗大一岁。”那时的我无所谓，宁肯多吃几粒。而现在的我却想，如果不吃是不是就可以不老了呢？